是把手下降,伸向泥土,或是石头,或是铅,或是皮,或是纸叶,是在记录恶。
 
 

游戏快开始了。
我扫了一眼队友,律师,机械师和佣兵。
前两个在刚开始不久的游戏中都或多或少的接触过,唯独佣兵,我只是知道个名字。
奈布.萨贝达。
这个名字像颗石子般投进水里溅起了些微波澜,我偏过那只眼睛去看他,他正旁若无人的四处打量,时不时还吹个口哨,仿佛完全不知道这个游戏的残酷。
他有很明显的廓尔喀人血统,矮小但精壮,手臂被缠了一圈圈的吸汗巾很明显的凸现出肌肉线条。
我对廓尔喀佣兵也稍有耳闻,传说极低的年薪就能让他们提着脑袋卖命,干一些什么被历史所不齿的勾当。
按理来说我们应该是一类人,低等卑贱宛如繁华都市某处阴沟里的老鼠,面对着看得见摸不着也不想去追求的什么东西。
但眼前这个小子很年轻,明显一副未经世事的张扬模样,浑身都是刺似的,叫嚣着反抗。
对他来说,战场才应该是最容易生存下去的地方,人情世故的水太深,那身棱角迟早给磨平。
他很敏锐的察觉到了我的视线,毫不畏惧四目相交的瞥了我一眼,目光说不上友好也不算敌视,平淡至极。
我啧了一声,收回目光。

我晃荡了大半张图居然没出现过一次心跳,暗叹世道变了慢悠悠的去开机,不到一半就看见远处什么东西晃过窗户迅速隐没在草丛里消失不见,随后看见一抹红光掠过。
踏破铁鞋无觅处啊。我嘟哝一声,抄起手电。
刚走没两步劈头撞着个人,
“皮尔森?”
他喊我,居然还能记住名字,荣幸。
“监管者呢?”
他双手撑着膝盖喘气,声音像张网般模糊不清
“被我甩开了,是鹿头。”
我嗯了一声,突然发现他脸色白的极其不正常,这个想法正迎上他没强忍住的一声呻吟,像那浑身的刺和硬壳里暴露出了那么一点软弱。
“你受伤了?”
“先走,治疗我浪费时间。”
“先治疗吧,以后方便点。”
他勉强同意了,撩开斗篷暴露出背上的伤口。
我倒抽一口冷气,只见他背上全是横七竖八凸起的肉芽,虽然在之前我早就做好了他一身伤的心理准备,可没想到他也活的那么不容易。
“不疼?”
“操,”他抖抖索索的吁了口气,
“疼死了。”
碍于他的伤,我包扎的格外小心翼翼,但他还会时不时神经质的抽搐一下,然后在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对不起。
“佣兵都像你那么惨吗?”
包扎后,我终于忍不住问他。
“不,我这算轻的。”
他只含糊的说了那么一句。
“那严重的呢?”
我问。
他没再回答,翻过一个窗口后突然像要直面什么似的干脆说,
“都死了。”
声音不小,听起来像喊。
我突然不知道怎么接话,还好心跳逐渐强烈起来挽救了这场彻底失败的沟通,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故作轻松道:
“来,看看克利切是怎么溜屠夫的。”
“切,”他不满,“要是你溜上个半局屠夫说不定早就上天了。”

游戏结束后,我在餐厅里又一次见到了他,只见他耷拉着脑袋,肉眼可见的萎靡不振。
“怎么了?有什么事给克利切说说?”
“我不是逃兵。”
这话有点文不对题而且意味不明。
“不就是怕死嘛,正常。”
我安慰他,“毕竟谁上战场不害怕啊是不是……”
我话没说完他就抬起头来狠扎了我一眼,
“我不怕死。”
又补充一句,
“与其这样活着,还不如死了算了。”
直觉告诉我他已经快到某种“决堤”的界限了,我不了解他,也不知道他背后到底有什么故事,但可以看出来的是,他已经快忍不了了。
“你永远不会知道的,皮尔森。”
我牙疼似的嘬了一下牙龈,
“接着说?”
他的目光忽然晃远了,应该是透过庄园暗色的墙,透过一直被死命扼制的回忆,看到了数年前横尸遍野的战场。
“印度起义军。”
他说,“当地土兵和廓尔喀人。”
“那些平时趾高气扬的英国人根本没有来到战地,当然也不把人命当人命,结果就是两个毫不相干的民族在相互厮杀。”
“他们能因指挥官的一句话而被集体处死。”
“失去职业然后被活活饿死。”
“更大一部分是因为我,我们。”
“我杀死了他们为了赚取佣金,或者说是赢得赞誉和荣耀。”
“那是血。”
“我曾经得到的一切东西上都是血。”
他痛苦的摇了摇头,
“所以我就走了。”
他的目光又收回到我脸上,
“是逃兵。”
@桑孑

25 May 2018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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